清晨七点的菜市场飘来新割的艾草香，我驻足在摊前挑拣菖蒲，指尖忽然触到温润的露水。原来满手的潮意不是来自绿叶，而是眼眶里晃动的晨光。摊主婆婆用红绳扎艾时哼起的小调，像极了母亲在栀子花下晾晒粽叶时断断续续的谣曲。

厨房的纱窗永远凝着水汽。母亲把泡发的糯米染成翡翠色，用草木灰水调和出千年不褪的端午密码。咸蛋黄流着金红的油，腊肉片透出琥珀光，红豆沙裹着细碎的桂花。她总说"棱角要捏出山脊的弧度"，可我的粽子总像皱巴巴的云朵。父亲就着黄昏剖开竹筒酒，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几粒当归，酒香漫过蒸锅的白雾，在窗棂结成薄薄的糖霜。

今年视频电话里，母亲的银发比往年更亮了些。她举着手机带我看檐下新挂的香囊，彩线却缠住了老花镜腿。父亲在镜头外喊"粽子快煮好了"，声音穿过三千里的雨幕，惊醒了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艾草。他们身后那口青花瓷缸还在原处，水面上漂着去年端午没捞净的箬叶残片。

暮色里的城市开始飘雨，我在宿舍拆开真空包装的粽子。霓虹在玻璃上蜿蜒成河，恍惚看见母亲正把栀子花别在装满粽子的竹篮上。水珠滴滴答答敲打着端午的韵脚，而我的影子在瓷砖地上碎成五色丝缕，每一缕都朝着故乡的方向微微颤动。

（ 撰稿：刘馨  阡陌编辑 ）